风吹蛇洞无限事
2021-09-05 07:48:08 来源:黑龙江日报 作者:

蛇洞山航拍。

蛇洞山遗址。

蟒蛇石。

□隋红宇

在风中峰峦起伏的蛇洞山,像拄杖村口的耄耋隐者,鬓发苍苍、安详宁静地伫立在松嫩大平原的边缘。若论在东北的山之名气,蛇洞山不如海拔高、风光旖旎的长白山;论佛道缘法,比不上寺庙道观如林、香火鼎盛的千山。然而,它是莽莽千里的大兴安岭的孪生子,置身其中能感受到它神秘而别样的风情。

攀登蛇洞山的念头

从齐齐哈尔市中心城区出发,向西北驱车百余公里就可抵达。这不像那些遥远的山景,往往需准备妥当,朝圣般或火车或飞机专程前往,腾挪几天归来后,要筋疲力尽好一阵子,下次再去不知哪个时日。去蛇洞山则不同,于我就像去看望不出五服的亲戚,心血来潮即可造访,也因着勤于探望而倍添亲切的温情。

每次去蛇洞山,因为时令差别和心境不同,登山感受也迥然相异。这里是齐齐哈尔人引以为傲的地方,不仅因为蛇洞山的美,在它的袍袖里,揣放着在当地流传甚广的一段历史故事。山南半腰的向阳坡上藏一石洞,名为蛇洞,有两个洞口。南洞口覆有巨石为棚,由石缝内窥则深不可测。洞口内弯,曲折如蛇喉,向内低行三米,便入到较为宽敞的洞内,洞壁凹凸不平,顶端略倾斜,如同巨蛇肚腹。壁东侧下有一小洞深不可测,只感寒气逼人。据说小洞直通山上西北角洞口,无法穿行,曾有探秘者于洞口点燃茅草,有烟气自南洞口袅袅而出,可见大小洞口通达。我去年清明登上此山,也曾入南洞口内探看,见到洞穴下通处已被矩形铁门封堵,这次再探也是如此。

为世人着迷的蛇洞故事,被镌刻在19世纪末的那页历史中。

1898年,中东铁路三线六处同时施工,作为自满洲里至绥芬河的滨州线必经地,“碾子山站”这座五等小站应运而生。

蛇洞口的蟒蛇石

蛇洞山并不高峻险阻,它更像一条巨龙,舒缓盘踞在苍穹之下。山上各类植物云集,蒙古柞树、山榆、黑桦等野生树种枝桠层叠,苍翠繁茂;封山育林后人工种植的云杉、银中杨、白桦、落叶松、紫丁香等树种婀娜多姿,茁壮茂盛,把整座山峦装扮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远远望去,漫山遍野的绿色世界里,千姿百态的嵯峨怪石赫然在目,犹如巨龙身上光鲜的鳞片,凸显了北方山林的直朴气质。

这个上午,在浓密的植物和形如龙脊的山径中攀援行走,我见到多处形态各异的奇石和动物肖形石,光怪陆离地簇拥、散现在各处山峰和缓坡上,让一整座山变成了天然的奇石博物馆和石头动物园,它们仿佛刚刚被女妖塞壬那美妙而致命的歌声所石化,只待巫术解除,即刻起死回生,重新自在地奔驰、跳跃、游弋、飞翔在山川河野之中。

最令人瞩目的,仍是长蛇洞口前那尊惟妙惟肖的蟒蛇石。乱石堆中,一条三段式蟒蛇凌空立起,蛇身前倾,蛇头高昂,蛇口洞开,两只蛇目直视前方,仿佛随时可以快速跃起,对目标发起毁灭性的一击。这巧夺天工的蛇形肖像石,很像蛇洞山的插图和注解,已被视作蛇洞山的标志石。

狮子峰西侧,是山城因之而名的碾子山。当地老人常说:“先有碾子山,后有蛇仙洞。”这句话的书本坐标是在伪大同二年(1933年)版的《黑龙江志稿》里,说碾子山因“产石,可制碾、磨,故名”。1881年,来自山东、河北、辽宁等地的匠人和农民,拉家带口,头顶冰雪朔风,忍受凄风苦雨,一路向北,最终汇集在碾子山下。停留下来,便是新的故乡。从此,他们终日奔波山上,用满是老茧的双手手工采石,将要求活命的激情,倾注到制作石碾、石磨、石磙的每一道工序之中。一家家、一户户就此安家落户。

如今,碾子山人多年前开始实施的封山育林、植树造林、规划开采和“青山、碧水、蓝天”等系列生态保护工程,已经全面开花结实,可持续发展战略得到了完美实现。

龙峰顶上山风拂面

这日晴空一碧,天光正好。一路向上,号称蛇洞山群山之首的龙峰,像一座古罗马时期的旧城堡,巨石嶙峋,巍然兀立。好在并不难登,山顶平坦,正可发上一会儿呆。也许,与一座山的相知,正需要与它耳鬓厮磨,默然相对。

龙峰顶上山风拂面,送来一尘不染的清新空气。蓝得透彻的天际间,几抹白云像轻纱飘过来,在高远辽阔的天穹自如地翻卷、铺展、流动,仿若自由的灵魂跳跃着变幻无穷的舞蹈,浩浩长空就是它们的舞台,光芒耀目的艳阳就是舞台灯光。这便是北国风光的好处了。青山、蓝天、白云,还有旷野和绿得嚣张的草木,它们像一支没有豪华阵容的球队,各具禀赋的球员们组合到一起,立刻生发出惊世绝艳的效果。

自山顶西望,清澈淙琤的雅鲁河水逶迤漫延,奔流不息,铸就了亘古已久的两岸。河流西面,广阔碧绿的蒙古草原由此展开,再往西北,阳光下那条隐约的浅蓝山麓,就是声名煊赫的大兴安岭,而蛇洞山东侧,是松嫩平原的发端,雅鲁河谷正是从蒙古草原到松嫩平原的最佳通道。就此铺开的大片肥沃丰美的宝地上,雅鲁河连结着嫩江、松花江、黑龙江,这些江河流经的地域,自古就是中国各时期北方少数民族游牧狩猎、孕育兴起的发祥地。据史料记载,肃慎、秽貊、东胡三大民族在夏商周时期在此交汇,秦汉时期的匈奴,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夫余、鲜卑,唐朝时期的靺鞨、室韦等少数民族,均在此发轫、游牧、狩猎、征伐,开疆拓土,更新换代。到了宋代,契丹族的辽国和女真族的金国以雅鲁河为界,以漫滩边的丘陵为界壕,相互抵御。再往后,金界壕、烽燧、边堡、敌台、烽燧(烽火台)都在蛇洞山脚下出现了。现今遗存在碾子山段的金长城有10公里,保存完好,规模壮观,于2001入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青山依旧在,江河奔涌流。当年的金戈铁马,不计生死的拼杀,都已被群山吸纳,被山风吹散。留下的极少数居民在白山黑水间,与众多生灵共享一片家园,凭借山野林泉的赐予和喂养,自生自长,一茬茬长大,一代代消匿了身影。

蛇洞山外,天苍苍野茫茫,青山隐隐,绿水悠悠。当我们认为对一座山的认识已经无以复加时,历史以其令人惊喜的方式,及时纠正了人们对蛇洞山的认知错误。

齐齐哈尔市文物管理站在1983年对蛇洞山实地普查中,发现并采集打制石器321件,动物化石30件,经过中国历史博物馆和黑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省博物馆专家学者共同考古调查,国内著名考古学家、中科院院士贾兰坡先生鉴定为“旧石器时代晚期到新石器时代之物”。

历史令人震惊。谁曾想到,蛇洞山竟然收藏了如此久远的时光,隐匿了如此稠密的人类早期文化遗存。本稿件照片为本报资料片。

编辑:毛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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