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湖红莲惊微澜。
盛开的红莲。
湖中莲花。
□文\摄 王宏波
长天犹如一匹壮阔的蓝缎，飘拂向大地的尽头，那儿是一涯清波，无垠莲花。这儿就是虎林的月牙湖。
在立秋的前一天，我们来到这里，要在秋日来临的最后一天，观赏独具特色的莲花——“虎林莲”。
湖面波澜不惊，远岸树木森茂，近处莲花静植，一座朱亭隐在山崖一角，我们的船缓缓而行，风儿闪烁着太阳的金泽、折射着湖水的清澄，迎面而来又从我们的身边簌簌流过。
一只鸥鸟凌空从我们的船首倏然掠过，在湛蓝的天际划过一道弧线瞬间消失在远方。
我为这个景色深深地陶醉，在清醒过来后，对这片水域的历史产生了探寻之意。
为我们开船的这位师傅五十多岁，是土生土长的虎林人，用他自豪的话说，我是北大荒十万转业官兵的第二代，也叫“荒二代”。
他方阔的脸被太阳晒成紫铜色，穿一件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的军黄衬衣，端坐在驾驶台前，双目明亮瞭望水面，一边开船一边讲述。
月牙湖如一幅长长的画卷，在我们船的行驶中渐次展开……
月牙湖，原来没有这么美丽的名字。它只是黑龙江省虎林市东北方这片水域大小不等三十多个水泡子之一，它的面积为360多公顷，平均宽度250米，水深1.5米，东端有支流与乌苏里江相贯通。一九八七年九月国家批准这里为“草地类自然保护区”。水泡子，意味着蛮荒，没有文化韵味。不知哪位民间高人，登高俯瞰湖水中央，兀立一块状如弯月的巨石，便大呼一声：月牙湖。从此就有了这个幽静、诗意的名字。
我们的船室内宽敞，两边窗下各置四桌八椅，坐在那儿，四处景色一收眼底。
蓝天、白云、鸥鸟、山冈、树木、芦草，在湖面上投射着的生动影像，微风乍起它们立刻摇曳生辉，迅而变成梦幻般的碎影。鱼儿在水中逐波，不时跃出水面，在这些倒影间翔舞，它们亮如黑豆的眼睛对我们这些陆地动物，充满了好奇和友善的问询……
船首像一柄巨犁，在碧澄的水面轻柔地犁过，浪花如玉拍打船帮，始是哗然，继是窸窣。
船从宽阔的湖面驶入一条狭长的水道，立刻被两边连绵的莲花簇拥徐行。
阳光下莲花渺渺，莲梗劲挺托举着翠绿的莲叶，那莲花有的绽放鲜艳，有的含苞梦里，它们的每枚花瓣或花蕾下面是一缕浅浅的绿意，愈上愈为浅粉、浅红，至花儿尖部那就已如融融晓霞的一片殷红，莲动花曳，霎时一缕清新飘逸风中……
我想起南朝萧绎在《采莲赋》中的名句：“紫茎兮文波，红莲兮芰荷。”这是对莲花之美极致的赞美。
我们的船在莲花盛开的湖面徐行，“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船首刚刚轻推一顷莲花，船尾却又是绚烂密植。
当地的文联主席赓勇是一位在乡镇做过领导工作又有文化情结的年轻干部，他见我瞩望这不尽莲花，便给我讲了一个关于莲花的传说和现实的故事。
久远的年代，这里是一片凄冷的水域，上无鸟翔，下无鱼跃。一天，一位天女下凡经过，为了改变这里的荒凉，她遂拔下头上的金簪，在这毫无生息的水域一挥，洒下万道金光，留下盎然生机，岸芷汀兰，鱼虾翔集，莲花摇曳，人民安居……
这不过是一个神话而已。袁珂在《中国古代神话》里说，“神话和现实生活有紧密的联系”，反映了人们对于美好的渴望，而要把神话真正变为美好的现实，“这是极端困难的”（高尔基语）。
莲花多生南国水乡，而在北国这个高寒之地亦有莲花盛开绽放，清香四溢，这是一代代虎林人改造自然的结果。
赓勇说莲花，学名为莲藕，别名常见的有：荷花、藕花、芙蕖、碧环、水芙蓉、菡萏等。
生物的生长要经过迁徙后对于“新家”环境、气候的适应，在那些无穷尽的岁月里，月牙湖的莲花历经东北的风霜雨雪，高寒凛冽，生生死死任其“天命”，到了二十世纪中期，亭亭的莲花开始萎靡。
虎林人以“天人合一”的感悟和心灵智慧，对于这片莲花进行重构，植物学家针对气候、水质、病虫害等问题，培养引进耐寒品种的莲花种子；清除水域藻荇确保莲花生长水面；采取生物防治和化学防治相结合控制病虫害，为莲花的再度盛开加入科技因素，形成了新的生物依存链条，打造成独有虎林地域特点的抗高寒莲花品种——“虎林莲”。
每年七月底八月初，月牙湖上这高纬度的莲花盛开，一望无涯妩媚动人，一派生机一片活力，成为旅游业的重要资源，吸引了全国各地的游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当地政府以莲花为媒，每年举办盛大的“莲花节”，招揽全国合作伙伴做大“莲花”经济，成为当地经济的重要支柱产业。诗人赞曰：“北国骄子虎林莲，高寒秀色别有天。风吹荷香千里外，不似江南胜江南。”
虎林获得了“中国野生荷花之乡”的美名，还被上海吉尼斯评为“面积最大的寒带地区野生荷花聚生地”。
莲花，已成为虎林的地域象征。
阳光如金，照在湖面。我们的船轻推莲花而行，莲花和船相依相拥。此时，一缕琴音响起，惊起一湖微澜，莲花起伏荡漾，顿时我的鼻孔溢满莲花的清馨。我站在船首迎着徐徐微风，仿佛看到从湖面水波、从莲花丛间，浮现出古人对于莲花赞美的诗行——宋朝周敦颐在《爱莲说》中写道，莲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经典名句，尤为鲜明地舒展在湖水和天际之间。
莲花，从古至今被人们视为高洁、清廉的象征。
正午的阳光直射湖面，给莲花镀上了一层金辉，我们在莲花群间“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歌声、琴声好像闪烁着太阳的七彩光芒融入了清爽的风里，化为了湖水的浪花朵朵。
船开始返航，我来到船尾留恋地深情回望，无垠莲花好似一片缥缈的朝霞，落在碧澄的湖水之上闪烁着粼粼波光。
我的心不由得醉了。